終試的結果出得很快。

墨弦和雨弦被叫到前廳，傅言湘也在旁邊。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卻還是擠出安撫的笑容看著兩個人。這樣的傅言湘沒辦法讓雨弦討厭。她有難處的。雖然沒有說出來。

成績被裝在信封裏送到家裏來的。聞夫人一張一張拆出來。於是誰先誰後就讓人忐忑不安。墨弦下意識拉住雨弦的手。雨弦稍微握緊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害怕。

聞夫人的表情雖然沒多大的變化，但還是微妙的變動了一下。墨弦琴技那項肯定得分不低，幾乎是無須去看的。所以聞夫人也沒作多評價就跳了過去。她翻起下一頁，細細的讀著那頁紙上的內容。最後又折好放回到信封裏，讓碧翠收好。

“總的來說都不錯。雖然也有些本該更好的結果，不過既然是終試，遺憾也沒有用。”聞夫人說話從來都很簡明。不想過多評價，也是怕家仆們沒事幹議論墨弦和雨弦。

“既然兩個妹妹都得到了滿意的結果，不如就讓廚房多做些菜，好好慶賀慶賀？”傅言湘望向聞夫人，征求她的意見。

“聞家還輪不到你說話。”聞夫人的話語很冷漠，“碧翠，你安排廚房的去買些菜回來，晚上多做些。還有，一會墨弦要去樂坊拜見先生，你去準備下馬車。”

碧翠福身答應，退到外面去了。

“墨弦，你先回房準備下。雖然進樂坊已經是說好了的，但也不能丟了臉面。去吧。”聞夫人把墨弦支開，單獨留了雨弦下來。

雨弦最怕的就是和聞夫人單獨相處，她連氣都有些不順。

聞夫人端了杯茶，吹掉浮動在茶面的茶梗才喝下。一直等放下茶杯才開口說道，“昨日我正巧出門有事，遇到幾個曾經有過來往的人家，都說沒想到聞府的兩位小姐都尤為出眾。倒讓我頗為意外。”

雨弦摸不透聞夫人到底想說什麽，只好福福身，應承道，“母親平時做事低調，其他人平日裏怕是沒怎麽關註過聞府的事。”

聞夫人卻微微笑了，“我雖然從來沒說出來過，不過你確實算得上聰慧。本來我的要求就是你能合格，沒想到除開琴技考核，其他的項目都和墨弦有得一拼。當年你來的時候大字都不識幾個，能有現在的水平，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

話中帶著刺，也不知道聞夫人究竟是貶還是褒。

“都是母親教導有方。”

聞夫人註視著站在面前的雨弦，想了會，又說，“你比墨弦更懂世事。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雨弦不安的擡起頭，問道，“母親要商量什麽事？”

“傅言湘嫁給尉玨也有三年多了。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孩子，實在不妥。這幾年多虧尉玨的辛勤，聞家比最開始的時候要好得多了。所以我捉摸著，要不再給尉玨納個偏房之類的。你覺得呢。”

沒想到會是和她商量聞尉玨的事。這還真的沒有料到。

“可是嫂子是傅家的獨女，傅家又和聞家關系尷尬，母親不怕傅家到時候會不高興麽。”

“聞家遲遲沒有續得香火，他們傅家還好意思在我面前橫麽。當初可是他女兒哭著喊著要嫁尉玨，既然嫁到聞家，就要聽我的意思。況且我也給了傅言湘三年多的時間，是她自己不爭氣而已。”講到生孩子的問題聞夫人頓時有些來氣。趕緊喝了口茶緩緩，又繼續說，“當年傅言湘和尉玨成親的時候，你跟我說過碧翠這丫頭似乎對尉玨情有獨鐘，我就想要麽幹脆把碧翠許給尉玨做小。畢竟碧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放得過心。”

雨弦不明白既然聞夫人已經做了決定，為什麽還要提前告訴她。

“母親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女兒也不好說什麽。不過……哥哥他……同意麽。”其實雨弦這麽問只是想知道聞尉玨對傅言湘究竟是什麽樣的態度。當年他和傅言湘在雨中相擁的那一幕她至今還記得。如果說聞尉玨對傅言湘真的只有純粹的利用，那傅言湘就太可憐了。

聞夫人嘆了口氣，好像有些無奈的樣子。不過她又挑了挑眉，“傅言湘一直沒孩子其實尉玨也有些過意不去。我答應他只要碧翠生下兒子就成，其他的我不強求。”

原來只是將碧翠當成了一個替聞家生孩子的工具而已。

“母親準備什麽時候辦這件事呢。”

“先等等吧。最近其他的雜事比較多，尉玨那邊也忙著。我告訴你這些也是為了等到公之於眾的那天你可以幫著安撫墨弦。她這傻孩子單純得很，親哥哥三妻四妾的肯定會傷她的心。”

雨弦抿抿嘴，福身答了聲，“女兒明白。”

碧翠站在門口等墨弦上馬車。雨弦從前廳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於是走到她旁邊，等到她朝自己投來疑惑的表情時才清冷的回答，“我也過去看看。”

碧翠雖然心存不明，不過也沒多說。

雨弦也跟過去這點讓墨弦很高興。聞家老爺和聞尉玨從小就不在墨弦的身邊，母親又是個嚴厲不好親近的人。從她懂事後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只有雨弦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初去樂坊她心裏相當不安，之前在家裏的從容淡定都是表現給聞夫人看的。不過眼下有雨弦在身邊，她要安心多了。

馬車駛入一個僻靜之處。那裏四處環繞著樹木，顯得非常幽靜。碧翠和馬車夫等在外面，只有雨弦和墨弦走了進去。門口有接待的小童，帶領兩人往更裏處走。

經過一些小房的時候能聽見從裏面傳來的琴聲。帶路的小童一直把兩個人帶到最裏面的一間，讓她們在外面等一等，才到裏面去叫人。

出來的是之前一直教導墨弦琴技的公孫先生。除此之外還有幾個人在屋內。公孫先生心情似乎很愉悅，二話沒說就向屋內的其他人介紹起墨弦。

“這是聞墨弦。不論是花信軒的端木先生還是水先生都大大讚揚過她的琴技。依我來看，將來說不定都能超過我。”

其餘的人都笑起來。雨弦也附和的跟著輕笑，卻突然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看。尋著目光的方向看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辛巧巧，然後才到坐在她旁邊不遠處的從剛才進來開始就盯著自

己的看的印宿伯。

既然雨弦也在，公孫先生肯定不能就這樣忽視掉她。於是在介紹完墨弦後轉而介紹起雨弦，“這位是聞墨弦的家姐。雖然琴技不及妹妹，不過其他的學識不容小覷啊。”

雨弦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公孫先生過獎了。”

辛巧巧調侃墨弦說日後要和她比較琴技。結果還沒等墨弦回應，又把話題轉到雨弦身上，“幾年前我曾經見過聞大小姐，只是當時聞大小姐自稱為卞家的小姐啊。害我一直以為出逃去沙場的卞小姐就是眼前這位文靜的姑娘。”

雨弦也不看她，垂著眼福福身，“當年年幼不懂事，愚弄了辛姑娘，還望辛姑娘多多諒解。”

在場的氣氛有些尷尬。按雨弦的身份是完全不需要向辛巧巧行這種禮的。辛巧巧沒料到她會出這一手，臉色有些詫異。

“幾年未見，聞大小姐似乎變化不小。”印宿伯站起身來走到雨弦面前兩步之遙，朝她拱手行禮。

“許是印公子多年未見，大抵是年歲漸長，青春不覆罷了。”雨弦也向他回禮。

“聞大小姐年紀輕輕，談什麽青春不覆，真是言過其實了。”

“女子容顏本就老去得快，況且雨弦不似辛姑娘貌美，幾年未見變化之大也是有可能的。”

“還好，起碼我還認得出來。”印宿伯也沒興趣再和雨弦明爭暗鬥下去，丟下這麽一句就離開了小房。

兩人一見面就打了一次嘴仗，旁邊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公孫先生幹笑了一下，讓辛巧巧指導墨弦樂坊的一些事宜。

雨弦被請到外面休息喝茶，正巧印宿伯也在那裏。雨弦收好自己的厭惡之意，安然的坐好。

“你怎麽回事，一見面又是一股氣。”印宿伯背著手，偏過頭看雨弦。

“我聽不懂印公子的話是什麽意思。”雨弦漠然的賞著旁邊開的花。

“我昨天夜裏才從梧桐關回來。今天本來想去聞府看你，可尉玨說墨弦會來樂坊，我猜著你也會跟著，所以就先到了。”

雨弦冷冷笑了一聲，“印公子什麽時候這麽了解我了，怎麽知道我也會來。”

“因為……”有些沒底氣，“巧巧也在這裏。”

提到辛巧巧雨弦就有些火。她暗暗咬了下牙，心裏罵著你還好意思說啊。表面上平平靜靜，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說，“你是說辛姑娘？辛姑娘在不在，和我來不來有什麽關系。”

“你是怕墨弦來了受巧巧的氣。”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家妹生性膽小，為人又善良正直，天性單純得很，怕有些人言談不當，讓家妹在樂坊不好過。”

“我聽水悅提到過。我知道你在氣什麽。”

“我氣？我氣什麽？”

“過去的事，你還要記掛多久。”

“什麽過去的事。過去有事麽。”

“臨別傷感，巧巧會那樣也是情理之中。你難道要我頭都不回就走麽。”

雨弦用力放下茶杯，裏面的茶水都濺了不少出來。因為還是熱的，濺到手背上的星星點點造成鉆心的刺痛。

“所以呢。印公子和我形同陌路一樣的分別就是情理之中的麽。活該我還特意起早等在路邊，都是我的情理之中麽。”雨弦趕在有什麽要奪眶而出之前想要匆匆離開。這些情感和心緒她埋在心裏三年了。她之所以極力避開所有有關他的事情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再想起那天的情景。他冷漠的眼神，一轉而逝的身影。三年了都無法被忘卻。

“我……沒想到你會去。你和巧巧，和漣顏，很不同。我根本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麽。我讓水悅替我看著你，就是因為我看不到平時的你究竟是什麽樣子的。你不在人面前示弱，我不知道要怎麽幫你。”

“你幫我……你怎麽幫我？這幾年我付出了多少你知道麽？我在進聞家之前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我從大字不識到現在有多辛苦你又知道多少？你猜不透我是因為你根本沒經歷過我所經歷的。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過來的。過去沒有誰的歲月裏我都是這麽過來的，你究竟又能幫得了我多少？”雨弦說完回頭看了印宿伯一眼。

他比起三年前確實也老成了許多。以前還帶著些輕狂，如今這些輕狂褪去，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沈著。

“其實我一直就想說了，不如借著今天幹脆說了。”她站定，直直的看印宿伯，隨後福身說道，“既然印公子對雨弦只有憐憫之情，這樁婚約不如就由印公子退掉算了。雨弦會和母親商量另尋夫家。印公子也不必再被婚約束縛。”

作者有話要說：求評求鼓勵~~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